洛音手中發釵覆進半寸，冷笑道：“洛音從記事時起邊深知，無論如何死，都不會自己了斷，”她的墨色深眸中好像一瞬間結成了漆黑的寒冰，“誰都可以殺了我，唯獨我，不能殺了我自己。”

這好像是自她出生起便埋在心底的執念，沒有一分緣由的堅持。

元亥心中一驚，傷口益發疼痛，頸後密密麻麻結滿了冷汗，抽著氣陰狠發聲，嗓音卻有些發顫：“我絕不會放過你。”

洛音雙眸一凝下巴微昂：“你是，故意逼我自盡麽？”

沈默在兩人間倏地散開，正僵持中窗子哐啷一聲響，窗縫中探進一張臉，急促道：“音姑娘，我帶你走！”

洛音猛然擡頭：“空蘭？”

空蘭咵嗒推開窗扇整個人都探了進來，將元亥手腳綁了個嚴嚴實實，拉住洛音空下的一只手：“姑娘，我就知道你不會束手等著梳攏的，趁著夜深，趕快走！”元亥眼裏幾乎要迸出火來，這是天意在捉弄他麽？翎卿音她憑什麽！

洛音望了望四周，掏出軟帕將元亥的嘴堵了，決然撈住空蘭的手：“走。”

窗外孤零零一條黑綾直直垂到地面，在沈沈夜幕裏倒不那麽看得出來，洛音覺得手心滑膩，擡手觸到了爬滿掌紋的血，皺眉道：“你就這麽爬上來的？”空蘭低頭不說話了。

洛音架起她的胳膊，避開她一雙被黑綾磨的鮮血淋漓的手，將黑綾收上來纏在手中，從窗上躍了下去。

夜幕裏兩個姑娘的衣裙翩飛，她是名動齊國的舞姬，有黑綾為依，即使帶著一個人，她也自有三兩撥千斤之法，好生落地並不是什麽難事。

可在贖罪的劫數面前，再是名動一整個國家，也沒有這般本事了。

元亥恨極，滾到門邊以頭狠狠撞著門，終於招來了來人。

他流了一脖子血，發髻淩亂滿腦袋青紫，狼狽的像條喪家犬，被紅繡顫巍巍拔掉口中手帕，愈加惡狠狠的嘶喊：“給我報官！”

初過四更，會康早已封城，空蘭一路拉著洛音跑到城郊，掙開她的手：“你怎會來找我？”空蘭咬唇：“師傅說，你挑的那些首飾皆是能傷人殺人的利器，我便想你必定是有打算，就來了。”洛音眸色沈了下去，她終究還是連累了世上唯一親近的人。

她對於自身的前景而言，就像是個，冷靜的瞎子。

遠處傳來雜亂的馬蹄聲，洛音很快回過神：“是官兵追來了。”空蘭踉蹌兩步，眼底卻湧出從未有過的毅然，握住她的手：“音姑娘，我們這樣的女子，就算死了，也一定不要被那些官兵活捉。”尤其是，在這樣繁榮的城裏。

她深以為，越是繁華，越能掩埋，況且她們卑微似塵土，在金銀面前，就更加不堪一擊。

果不其然，郡守對這般財大氣粗的員外很是頭痛，好容易打發了這大佬，對煙塵女子謀財害命這等腌臜案子不欲拖拖拉拉，幹脆大手一揮，死了幹凈。

火光和馬蹄聲越來越近，隱約夾雜著嘈雜人聲：“去前面看看！”

初初開春，呼嘯的南風猶如鬼嚎般卷起兩人的衣擺和堆在林中的大片碎葉與稭稈，不過半晌，急促馬蹄和囂張火光已然映在洛音漆黑的眸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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